空桑寂

我的大号是空桑寂,这是小号,用来发神话类、小段子、搬运知乎文章之类

【坑】唐传奇(黄儿X金吒,大唐盛世的阐教弟子们)

*唐传奇背景。大唐盛世时期的阐教三代们。

*雷震子的故事《棺材子》的前篇。

*黄天化,唐代笔记里的“泰山三郎”,锦衣华丽的齐鲁神王。

*背景音乐为《盛唐夜唱》:



一、

大唐盛世,月夜长安。
长安是当朝最大的城市,繁华绮丽,盛景美不胜收。
彼时大唐国力强盛,在开国时屡次向西域边境开拓疆土。在往安西出征之时,西域有巫师混入军队。
西域巫师多邪术,擅自用妖术侵犯安西城,围困府军。危急之时,毗沙门托塔天王派几位太子下凡助战。
太子手持银鼠宝幢,银鼠从旗帜上跃下,咬断蕃军的弓弦。随太子助阵的有五百天兵,天兵都身穿金甲,击鼓声震得地动山摇。
天兵助阵,大放光明,西域蕃军溃败。
此次安西出征奠定了开国时对西域诸方的震慑威势。皇帝派申天师等道士寻访神迹,才知道这次助阵的是毗沙门天王及其太子。
毗沙门李氏一族是军神,皇帝因此派僧道去敦煌迎回天王与太子的经卷画像,用来给各地州府军方供养。

从开国起,历经数代,西域各国知道大唐强盛。长安也成了当时最繁华的城市。
因此西域各方常年有许多商人,乘船渡过大海,跋山涉水,不远千里来到长安货卖商品。从西域来的各种奇巧物件,琳琅满目。
山东密州濒临大海。每天这里的港口都熙熙攘攘,西域大食国的商人们下海港都是在这个地方。
大食胡人们来到山东密州的海港,从船上卸下货物,然后用车队拉到长安去。

胡人素性野蛮,不过中原数代与西域交往紧密,如今的中原人也对这些碧眼高鼻的胡人们的习俗看惯了。
不过密州的当地人,在入夜的客栈讲论怪谈之时,仍然时不时向胡人们提到,千万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出格之事。
因为山东有炳灵王看着呢。炳灵王这位郎君,比凡间的王侯豪强更加凶恶。胡人们若是在这位郎君的地盘闹起事来了,会被他的术法弄得死无葬身之地。
胡人只知道中原人历朝崇奉泰山,泰山之神是东岳大帝。
但这些山东的本地人,对炳灵郎君的畏惧,远远胜过东岳大帝。

山东密州海港有很多大食商人们往来,当然也有一些客栈。
其中很多人喜欢去住板桥店。
板桥店看起来似乎挺富贵的,主要是这家客栈养了很多驴马骡子,还有很多马车。
即使在繁荣的大唐,平常人家购置驴子和骡子也不容易,更别说买马了。
因此过往商人很多都喜欢住板桥店,店里有驴骡马车,可以租借了运货。

板桥这偌大的一家客栈,掌柜的却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。
这女子没有亲属没有同伴,孤零零地一个人。人们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,来自何处,只叫她一声三娘子。
因她是板桥店的掌柜,方圆数百里便只叫她板桥三娘子。
板桥三娘子是个独身的年轻女子,但她生得倒也十分貌美。按理说,这种女子肯定会被过往的客商觊觎。
但实际上,没有一个人敢打三娘子的主意。
山东密州的当地人,十分害怕炳灵王,家家户户都供有他的牌位,早晚上香。
三娘子刚到板桥开店时,邻家老妪就提醒她去请个炳灵郎君的牌位,在家里供着。
老妪道:“那郎君是泰山殿里的三郎,但整个东岳却只以这位泰山三郎马首是瞻。供他是密州本地的风俗。但三娘子你一个年轻女子,有他的牌位在家,多少也能求个心安。”
不料那三娘子听了,却摆手直笑个不停,末了笑着道:“我知道,阿婆你说的是那黄家郎君。其实他在家行一,不行三,只是古人爱叫他三郎。我供他做甚?不供不供。”

这三娘子连炳灵王的牌位都不供。因此也让人们对她的来历众说纷纭。
只怕她也是些什么奇人异士,惹不得,不敢惹。
密州一带关于三娘子的传说不少。
但若是真正在密州长住的本地人,对板桥店熟悉一些的,是轻易不敢提起三娘子的。这娘子和她的客栈是真古怪。

这天入夜了。
板桥店里的众多胡人客商,仍然热衷于谈论夜晚的怪谈故事,有中原本地的,也有他们从西域带来的。
三娘子坐在门前,听他们讲那些故事,这着实让她大开眼界,让她感觉日子过得很精彩。
有新来的客商,瞥见那三娘子毫不避讳,豪爽地就坐在外人面前听他们说话。
她生得貌美,那客商顿时起了不轨之心,上前想对她拉扯。
不料那客商还没起身,三娘子已经起身走了。
客商啧啧地露出油腻的笑,心想也不知这女掌柜的闺房在哪个方向,半夜且去寻她。

三娘子返回自己的房里,关上了门。
她的房门一关,就似乎与客栈隔绝了一般,客商们是怎么也无法通过黑漆漆的小径找到她的房间的。
这时,邻家老妪拍了拍她的房门,喊道:“娘子,有客寻你呢!是那边道观的吕郎君跟何家娘子。”
邻家老妪是少有的能触碰到三娘子房门的人。
三娘子应了一声,打开了门扇。透过门缝看去,屋子里的灯火明明灭灭地照映着三娘子的一身鹅黄长裙。
门外站着那吕家郎君,姿容倜傥。旁边的何家娘子则一身女冠子装扮。
三娘子见了他们,抚掌笑道:“仙姑,纯阳,快请进!”

三人进屋寒暄。三娘子笑道:“数年不见,不想今日得见二位。这次我见二位面貌仙风道骨,想来你们的成仙之日也不久了。”
何仙姑笑道:“自从三娘子让洞宾救出我之后,我与他远游,边做功德边修炼。汉钟离说我们功德攒得差不多了,因此回密州看望三娘子。”
吕洞宾问道:“三娘子在密州过得怎么样?”
“每日里倒也精彩。大唐商路繁华,也让我见识到了好多以前都没见过的事物,”三娘子道:“你们也知,就比如海港来的昆仑奴,以前我都不知道这种运作。”


二、

山东密州海港,贩卖得最多的,不是别的,竟是些黝黑的昆仑奴。
三娘子从前在神仙宫殿时,只从一些书上看到,西域极远之处,有人生得通体黝黑。
来到密州之后,才知道那些大食商人使一些暗中手段,用他们的西域迷香或妖术,又或者是强抢,从极远之处把那些昆仑奴绑来,一路送到长安货卖给贵族。
海港盛行贩卖昆仑奴,其中当然也招来不少歹人。
有人借机把良家男女强绑来,混入其中贩卖。
那一日,有客商赶着一些从各处掳来的女子,混进海港交易。被三娘子发现,救了那些女子,将那客商变作客栈的骡子。
那些女子其中却有个姓何的,身受重伤。何家娘子出身贫寒,为了给母亲采药,被人威逼掳来。
彼时吕洞宾受三娘子的指导,正在城外道观修炼,已成半仙之体。
三娘子急忙去寻了吕洞宾,问道:“你可在岭南遇到一个姓何的娘子?”
吕洞宾道:“是遇到过。”
三娘子急得一顿足,长叹一声:“那娘子也是你们八仙之数!纯阳,你当初一走了之,没有好好保护她。让她落得今日之灾!”
吕洞宾大惊,急忙把何家娘子接来,为她治伤又指点身世。之后二人一边修炼,一边出外做功德。

今年功德期满。吕洞宾与何仙姑回到密州,对三娘子再三拜谢。
“哎呀,”三娘子急道:“你们就别谢我了!我们瑶池的几个姊妹,本来就是奉旨要聚齐你们八仙的。”
她说道:“大唐繁华。我们七姊妹本来只是天宫的仙女,不能私自下凡。若不是奉旨帮助你们八仙,我也不能到这海港边,开了这许多眼界。”
临近大唐之时,东华帝君的蓬莱治下,要召齐八仙,到蓬莱为官。
王母事务繁忙,因此将聚集八仙一事,划了一部分交给女儿们帮忙。
铁拐李与汉钟离成仙已久。三娘子在下界找到吕洞宾,让他拜汉钟离为师去修仙。

何仙姑说道:“三娘子在密州过得虽好。可我与洞宾,这次是来劝你去长安的。”
吕洞宾笑道:“长安是最繁华之地,三娘子不去见识可惜了。”
“我也是奉旨来帮你们八仙的,不是我自己来图着玩,”三娘子笑了笑:“密州是大食与中原的重要商道,消息灵通,我在此处又有熟人。而长安虽好,去也无用。”
“有用有用,”吕洞宾把折扇一展道:“我们打听到韩阁老府上有一子侄,也是八仙之数。我们这次都准备去长安指点他。”
何仙姑又笑道:“我与洞宾在外远游。听说了太子殿下也快从敦煌回来了,三娘子不去长安与他会面?”

大唐与西域交流频繁,许多僧道也带来了经书编修,广修殿阁。祆教、密教等各教派盛行于中原。
开国时出征安西后,皇帝命僧道去敦煌迎来毗沙门天王与太子的经卷。
玉帝了解到凡间密教盛行,让金吒从金枪阁护法的职位上调任,去下界敦煌处理他的教派事务。
其时听闻大唐繁华,三娘子见金吒能奉旨下界,心中好不羡慕。
直到蓬莱要召八仙为官时,三娘子才有机会也去下界见识。

送走吕洞宾与何仙姑之后,三娘子收拾一番,想着何时往长安去。
这一日天气正凉,夜来冷风嗖嗖。
三娘子想到,就这几天去长安,不然再往后就入冬,易起风雪。
夜晚的冷风凉浸浸的。
板桥客栈外边,在黑夜中竟传来一阵环佩声响,隐隐有通明灯火而来。
邻家老妪啪啪地敲着三娘子的房门:“娘子,娘子,你快出来!”

“怎的了?”三娘子正忙着收拾,应声出来开了门。
老妪道:“你看看那边,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权贵来了。而且还是冲你的店来的!”
黑夜中,的确有一队声势浩大的车马行来,异香馥郁,华灯点点,骑从们纷纷持着宝扇。
车马渐行渐近。中间的宝與的帘子被掀开,出来一个少年,青金冠束发,身着红锦华袍。
侍从们欲在地上铺开长毯香花,那少年自顾自地走上前行了个礼:“三娘子。”
老妪见状惊骇,抬头看去,又为之惊叹,因为这郎君容色惊艳。老妪见了他的容貌,比当初见到三娘子要震撼得多。

三娘子见状,捧住老妪的手笑道:“阿婆不消惊慌。这位郎君是我的一个旧相识罢了。”
她劝了老妪回去了,方才对那郎君说道:“这快大半夜了,炳灵王你怎么引了车马来我这里?”
原来这郎君就是炳灵王泰山三郎。
“请你一道去长安啊,”他看了看四周,一摆手道:“别收拾你那些了,我泰山上的鬼吏多得是,让他们给你收拾了送来。”
三娘子被他拉上了马车,她只得做罢,让那些鬼吏搬抬东西了。
泰山三郎上了马车,车队于是腾空而起,在夜空的云雾间飞过。他揭开马车的帘子,空中的月光便洒在车厢里。
星辰穿过车帘,落在三娘子的鬓边。
三娘子摘去了那颗星星,问他道:“炳灵王,你还没跟我说,你怎么急着这会去长安?”
“金吒师兄从敦煌回来了,我去找他喝酒,”泰山三郎摇头道:“你就别叫什么炳灵王了。”
三娘子疑惑地看向他。
泰山三郎道:“你这几年不在天宫不知道。玉帝给我降了爵。如今可没什么至圣炳灵王了,只有炳灵公。”
三娘子惊道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从没跟我说过。”
她下界来到密州,一是看这里商路兴盛、消息通达,二则也因为山东是泰山三郎的地盘,算是有熟人。
但这几年在密州,泰山三郎却从未跟她提起降爵一事。

“不是什么坏事,是我自己有意为之。”他朝车外望去,车队进入了关中平原一带,险峻的华山开始进入视线中。
他回头对三娘子说道:“华岳杨家娘子加了爵,从三圣母加封为元真夫人。我降爵还不是为了她。”
二郎神希望三圣母的地位更加稳固。
因此泰山三郎在玉帝面前自请降爵,将五岳的封敕从泰山转给了华山。
三娘子点点头,明白了。
五岳本来以泰山为尊。而在如今大唐,却有皇帝自认为华山神是他的本命神,对华山大加崇拜。
华山临近于帝都长安,因此在大唐,华山不同以往,几乎与泰山同等重要。
所以泰山三郎才能把爵位让给杨家娘子。


三、

大唐的黑夜时分,一队华丽的车马飞行于夜空中。
眼看已进关中平原一带,车厢里的泰山三郎忽然大声疾喝:“停下!”
前边驾车的紫衣鬼闻言,便驱使着马匹向地面落去。

三娘子不知道泰山三郎为什么要突然停车,便透过空中的夜雾向下方人间望去。
只见下方一片松林,正在荒郊野外。但在这荒山之处,却见几队戎装兵士厮杀,火光冲天,飞箭如雨。
三娘子道:“这半夜荒郊的,怎么会有军队在此?”她挑眉看向泰山三郎道:“炳灵公你们泰山是治鬼之所,那么你的车队行路,行的也不是人间路吧?”
泰山三郎此时正皱着眉,点头道:“你说的对,我的车队走的叫阴阳路,凡人冲撞不得。此时能够出现在阴阳路上的军队,自然也不会是人。”
三娘子问:“看你只顾皱眉,此事应该不简单吧?”
有幽暗的光芒从泰山三郎腰间的佩玉上隐隐闪烁,他拿起那佩玉说:“五岳虽然名义上由五岳大帝主管,但实际统领五岳的是我。这佩玉记录有五岳诸神的名册。”

记载五岳诸神名籍的佩玉发光,说明泰山三郎属下的五岳诸神之中,有人在这野外出事了。难怪他刚才急着停车。
事关天庭正神的安危,三娘子也在袖中藏了一把剑,预备可能会有的战斗。
车队在松林里停下。三娘子与泰山三郎都各持了兵器,从马车中跃出。只见这片荒野上,有一座极高大的古墓。
古墓的墓穴中不断跑出兵卒来,与另一方军队拼杀。
泰山三郎见状说道:“世间墓地埋的都是古人。古人之间就算有旧怨,也不会到阳间厮杀。该不会是有人盗墓,引发了墓地异变?”
三娘子在山东板桥店时,听那些客商讲论怪谈,也知道这大唐一朝,盗墓之风猖獗。她朝那两方军队定睛一看,蓦地抓紧了手中剑道:“难道金吒也来这了?”
泰山三郎惊道:“这关金吒师兄什么事?”
三娘子指向那军队道:“你看那厮杀者,有一方正是一群夜叉鬼!夜叉乃是敦煌鬼神,受到金吒他们李家的统领。既是李家属下的神兵,怎会到这中原地界作恶?”
“三娘子对金吒师兄是关心则乱,”泰山三郎手中托出一个花篮,花篮中却插着锋利的兵器,他取了只飞镖,说道:“夜叉虽是神兵,但若受到蛊惑,也会异变为妖。”

飞箭投石如雨一般袭来,情况十分危险。
泰山三郎将手中飞镖蓦地一掷,光华爆裂,将一波箭石拦下。原来那飞镖是他的宝物,叫作火龙标。
三娘子仗了手中剑,纵身向前劈砍出路来,想去古墓那边查看墓地异变状况,以阻止此处的厮杀。
正在此时,黑夜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啸鸣。
一只利箭破空而来,青光幽幽,霎时冲破了两方军队之间的厮杀。

随着那只利箭,天空上如同漫过一片黑雾。一个年轻的武士飞落至松林边上。
他一手扶着一个少女,另一手持着弓箭,幽暗的双眼目光锐利,在这黑夜里冷冷盯向那两方军队。
那两方军队见他扶着那少女,不由大怒,纷纷呼喊他将那少女还来。
年轻武士冷冷地说:“你们不必白费精力再打,这位娘子我已救出。你们谁也别想再把她当口粮。”
说罢,他回过头,向不远处说道:“天化师兄,三娘子,好久不见。”

三娘子收了剑,走出来辨认了一下那年轻武士的眉眼,也认出了他是谁,她因而笑道:“我这几年都在山东密州呢。这位娘子是谁?”
“待会再解释,”年轻武士将那少女交给三娘子扶着,指向那古墓说:“墓主人乃是前朝一军阀,得了一幅画,以画为阵,抓了不少活人,想要借此起死回生。那幅画怕是神仙之物,有大法力,因此蛊惑得夜叉鬼与墓主人争抢。”
三娘子点头道:“我说这些夜叉怎么会作乱呢,原来是被蛊惑了。那咱们先去收了那幅作恶的画!”
“不,”泰山三郎却伸手拦住她。他扯过那年轻武士的手臂来,说道:“雷震子,你说的那幅画能起死回生?”
雷震子道:“正是。那墓主人得了此画,又抓活人来吃,说这样能还阳。”
泰山三郎面色凝重,甚至有几分痛心气愤:“是真真出事了。”
雷震子讶异道:“真真是谁?”
“为伊判作梦中人,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,”泰山三郎念道,他叹了口气:“三娘子,你是阆苑仙女聚会的常客,该知道真真吧。”
三娘子听他念起那句诗,瞬间而悟,对雷震子道:“真真是南岳地仙,擅长画画。只是天宫仙女集会,却很多年都没见她来参加了。”

泰山三郎袍袖一展,挥开手中的莫邪宝剑,向那两方军队斩杀而去。
他下手又狠又重。墓主人的军队碰到他那光华闪耀的剑口,竟纷纷化为人偶,被他劈裂。原来这古墓中的兵卒都是些按风水安置的木偶。
墓主人见状,想启动那幅画的阵法以顽抗。
泰山三郎收了莫邪剑上前,一脚踹翻了墓碑,手中托出一方玉印。那玉印正是泰山的封禅玺,昭示泰山冥府的皇权。
冥府玉印光芒万丈,瞬间便将墓主人压得跪了下来。
光芒漫过,将那古墓黑紫的妖气压下。古墓摇摇欲坠,轰然一声炸裂。
从那炸毁的古墓里,浮出了一卷画轴。

画轴落在地上展开。
从那画上飘出一缕青烟,化为一个女子的幽影。
那女子沉默地行来,身形影影绰绰,向泰山三郎施礼道:“真真见过炳灵太子殿下。”
三娘子将怀中少女扶到马车中,跑过来喊道:“真真仙子,还认得我吗?天宫仙女的聚会,已是多年不见你了。我阿母还念叨过你呢。”
真真面色苍白地笑了笑:“自然认得,你是瑶池阿母第三女。”
三娘子看着她蹙眉:“你如今是怎么回事?连自己的身体都快无法维持了。”
“我爱上了一个凡人。”真真默默地看了泰山三郎一眼:“悔不该不听殿下的告诫。”

原来当年天规未改之时,真真喜欢上了一个凡人。
真真身为南岳地仙,受到炳灵公泰山三郎的统领。她私自下凡之事被泰山三郎察觉,泰山三郎念及真真是自己的部下,毕竟也不想无情无义地把她直接押上天庭。
泰山三郎收去真真的一半法力,将她关进一幅宝画里。他希望她在画里潜心修炼,等那凡人老死,绝了她念头,就放她出来。
真真不甘如此,竟悄悄用剩下的法力,驱使宝画流落人间,被那凡人买去。真真每到入夜,从画中出来与那凡人相会。
因她只有一半法力,所以只有夜间能从宝画里出来一阵。那凡人因此也以为她是妖怪,对她不甚在意。
后来古墓的墓主之鬼得知宝画在凡间,因此设计要买那幅画。当时,那凡人穷困潦倒,竟也将画卖给了墓主人。
墓主人自以为这是泰山冥府的宝画,应该能起死回生,于是借此画布阵抓了凡人来吃。真真在画中,则被墓主人吸取她的元气来镇墓。


四、

三娘子长叹道:“阿母修改了天规。原以为以后有情人都终成眷属。但却还是有如此悲惨之事。”
“阿母道行高深,她改规不会影响天地的什么局势,”泰山三郎将真真收回画中,道:“所以好的还是会好,坏的还是会坏,各人际遇不同罢了。”
真真元气损毁,若不是今夜三娘子他们路过,真真很快会魂飞魄散。
泰山三郎依旧念在真真是五岳部下的份上,让她回到画中休养。
三娘子回到马车上,见之前那少女已经昏睡许久。她扶起少女,见那少女脸上泛着青黑的毒气。

外边雷震子清理完松林战场,他的背上忽然伸展开巨大的泛着金光的深青羽翼,宛如一片黑雾漫过夜空,他的身影落入马车之中。
“听说金吒师兄从敦煌回来,我正要去长安寻他。”雷震子开始解释这少女的来历。
大唐一朝,西北各族与中原的商贸来往频繁。各种奇巧货物也在中原西北各处流通。
雷震子动身来长安的前夕,从鲜卑那边听到不少关于一副宝画的传闻。甚至连鲜卑可汗也派商队到中原找寻。
这少女一行人也在鲜卑商队里,同向长安而去。据说她家有亲眷在北方,这才探亲回长安去,跟着鲜卑商队顺路一起。
惊动鲜卑可汗的宝画,引起了雷震子的怀疑。他从燕山古墓里出来,追向那鲜卑商队,想探查清楚。
雷震子一路行过各处墓道,得知只有松林的墓地问题最大。
果然商队正是经过这片松林之时,被夜叉等鬼物抓走,许多人都被鬼物吃了,雷震子来时只救下了这个少女。

泰山三郎道:“雷震子你是棺材子,天生知道这各处古墓的秘密。很有我们冥官的风范,不如来师兄我的冥府任职。”
雷震子扫了他一眼道:“我只是在棺材中出生而已,无非是个天地生成之理。跟你们冥神不是同一路。”
三娘子扶着那少女道:“她未被鬼吃,却染了鬼气。我是个打打杀杀的,只靠法力给她避着毒气。你们可有法彻底医治?”
雷震子看了看少女的眼睑,道:“她是染的夜叉鬼毒气。术业有专攻。医治夜叉鬼气,必须要找金吒师兄。”
少女被三娘子的法力温养了一阵,此时也从昏睡中勉强睁眼,疑惑地开口:“棺材子?”
她刚睁眼,只听到棺材子几个字。她看向眼前的雷震子,她只记得妖怪吃人,似乎是这人救了她。
她当时看见了什么?似乎这人背后有着一双黑色羽翼?
三娘子见状,急忙问少女还记得什么。
索性这少女昏睡很久,记得的也不多,因此也不怀疑。

月光洒落在长安城中。
风动环佩,马车驶入了长安。三娘子匆匆下车,跑向一座宅院门前。
门前有个老者迎来:“原来是三娘子来了!大郎君还没回来呢。”
三娘子一怔,目光闪动,看出了这老者原来是幻象,他的真身是金吒部下的一个夜叉鬼神。
“没回来你们怎么在这守着?”
“郎君被邀请去公主府夜宴了,但是三郎在家呢。”

“李三郎!你兄长去了什么公主府?”三娘子匆匆忙忙冲进了宅院里。
那院子里正有一个红衣的小少年,见了三娘子甚是惊喜,笑着迎上来说道:“是宁国公主啊,常年生病的那个。”
金吒从敦煌刚到长安,皇帝迎他进宫廷,讲修经卷。多为治病驱邪的经书,也有为国祈雨等其他作用。
这类治病的经卷很受宫廷欢迎。宁国公主自幼多病,如今虽已出嫁立府,也进宫来请金吒去公主府夜宴。

“哪吒,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,”泰山三郎进来说:“金吒师兄还有多久回来?”
“我才问过,很快就会回来,”小少年笑着道:“哪吒见过各位师兄。我也是听说各位师兄都要来我兄长这里聚会,所以今天早早就下凡来了。”
片刻之后,院门被推开,一阵夜风拂动院中的牡丹花。
花影摇曳间,一个白衣人踏着月光入门。

三娘子急忙呼唤金吒,问他可有办法救那少女。
金吒取出一个宝瓶来,说道:“我当年在灵山,没有如今在天庭的军务大事。因此主要只执掌这宝瓶甘露。”
金吒在密教呼为甘露王,与大威德王殷郊同列在八大主位。
他现在拿出的便是甘露明王执掌的宝瓶甘露了。

甘露是灵丹妙药,祛除了夜叉鬼气。少女脸上的青黑之气也被一扫而空,重新显出了一张清秀的脸。
那少女恢复了精神,也向众人拜谢说道:“奴唤作林芦英,是东阁学士林圭之女。”
“林芦英……”三娘子端详着少女的面容,忽然道:“你不是——”
金吒道:“你们认识?”
林芦英也神情颇为疑惑。
“不是,”三娘子摇摇头,笑道:“林家娘子,我想问的是,你可认识大理寺丞韩湘?”
林芦英笑道:“韩郎与奴青梅竹马,韩府正临近林学士府。”

将林芦英送回林学士府后。
金吒取出杯盘来,那杯盘在黑夜中泛着幽光。
“好宝物,”哪吒凑上来道:“这是从西域带回来的?”
“这叫夜光杯,还有葡萄酒,都是酒泉所产,”金吒道:“酒泉临近敦煌。我从敦煌回来带来的,葡萄酒不易醉,哪吒你可以喝。”
泰山三郎问道:“对了,三娘子刚才问林家娘子那句是什么意思?好像认识林娘子一样。”
三娘子笑道:“我当然认识她。当初还是我和飞琼仙子送她投胎的呢。”

原来这林芦英的前生,乃是天河岸上的一枝仙芦。
仙芦与一仙鹤有宿缘,一起下凡投胎。
当时王母便叫了侍弄花草的三娘子,同许飞琼一起护送仙芦去投胎。
因此今生也取名叫芦英。
雷震子听了这一番缘故,才明白道:“我当时看那林娘子乃是天生极阴之体,易招妖魔觊觎。难怪夜叉鬼和墓主人都争着抢她。我当时想她这种体质,该拜入道观才好。原来却是早有前缘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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